王城:很荒•很狂•很流浪
江冠明
2004/05/31 第424期
王城遊走海峽兩岸邊疆地區四處吟唱,「無聊主義」頓時成為共產主義與三民主義模糊地帶的「流浪民歌主義」。
三週前,朋友要我聽一張CD,當歌聲流轉,我愣住,台灣民歌手竟然會使用蒙古民歌的喉音唱腔。王城說:「我的生活一直處在四處流浪演唱,喜歡觀察周遭的事務與景象,尤其是少數民族的生活方式和民歌,他們獨特唱腔是民族的智慧。」。

低沈喉音穩穩貼住大地

歌聲流轉,歌手的嗓音散發著走唱詩人的滄桑,猶如百年前世界各國的流浪歌手,吟唱數百年流傳不斷的曲子,一條條民歌孤獨地穿越時空歲月,不在乎是否被遺忘。王城新專輯「大漠」中,蒙古馬頭琴弦撥出草原的空曠感,低沈的喉音穩穩貼住大地,邁向無窮盡的荒原。

王城的歌聲彷彿來自生命底層吼音,在蹄聲踐踏中走向無邊無際的天地。記得去年在台東池上牧場,聆聽蒙古歌手演唱傳統喉音與馬蹄琴,那種震撼讓我想起屏東民謠「思想起」的民歌風格,也聯想到客家的「山歌仔」,還有許多台灣原住民的各種風格民歌。「大漠」,隱約讓我感受到蒙古民歌與台灣民歌手的狂戀,激盪出一種新浪漫風格。

如同玖玖文化最近出版「Mihumisa(n)g∣David Darling∣霧鹿布農族」,紐約大提琴家與布農族合音對話的跨界交流;角頭唱片出版「後山傳奇篇」,郭明龍融合美國鄉村與藍調吉他技法,演唱「阿美族+山地國語歌+流浪」的新民歌,台灣似乎掀起一波跨界音樂風潮。

抱著吉他走過蒙古草原

民歌手喜歡唱流浪的歌,似乎是一種不成文法規,流浪是生命的印記,漂泊是生活的宿命。歌手的浪漫與年少輕狂有關,當歲月年華增長,浪漫是否能堅持,還會是一種生命情調的抉擇嗎?八十年代民歌一首首的唱著,從「小草」、「秋蟬」到「澎湖灣」,聽眾的感情不停這樣被撥動著。

四月廿三日晚上,我坐在台東新東糖廠咖啡館,思緒飄回到二十年前台灣民歌運動。一九五五年生的王城,默默地在民歌中流浪多年,從台灣島內到印度到蒙古,他為什麼堅持浪漫那麼長遠的時間呢?他在追求什麼?

在音樂製作說明中,王城說:「我總是玩著聲音,向大自然的寬廣無為學習,我注重音樂的性情與整體感,只有在一氣呵成,尋找歌謠的生命特質,如同人的生命氣質。」他喜歡用感情去哼唱,嘶啞喉音、吶喊唱腔、淡淡獨白、隨興口哨,唸著唱著吟著彷彿跟隨的流浪的足跡,走過蒙古草原。「走著!走著!我還是一個人!向前走去!獨自走著,走向無邊走去!啊﹏沙漠捲起狂沙,遮住我的眼睛,咻﹏呀﹏吧﹏哩﹏」

王城的歌永遠很簡單,卻融入很複雜的聲音情感,一個「走」字搭配種種「咻﹏呀﹏吧﹏哩﹏唉呀呀﹏啦啦啦﹏啊﹏」嘶啞吶喊的聲音,走的意境彷彿穿過沙漠、狂沙、心靈、流浪的世界,鑽進另一個思想世界。他說:「每當我唱歌時候,花開了!這是盲人帶著很多人在看彩虹在看花開的樣子,那個盲人說。」

無聊主義樂音可狂可亂 

一九六○反越戰風潮中,誕生美國嬉皮運動。一群年輕人強調自由、浪漫,背著吉他遠走他方流浪。他們喜歡在頭上插花,穿著披披掛掛散散的服裝,在夜裡生火點蠟燭唱歌。這股新浪漫風潮席捲全世界,台灣也受到這股風潮的影響。

曾幾何時,四十年過去,王城依舊帶著花在四處流浪唱歌,忍不住想,「抱著吉他去流浪,生命是永遠﹏流浪」。「大漠」的出版是結合「CD+書」的觀念,歌是王城流浪的心情紀錄,書是紀錄他心靈流浪的扎記。

王城寫道:「在同一個地方三十年不動,它也是流浪,因為他心在漂流,我們工作是為了哪一天可以開始流浪?」、「有一天我遇見流浪漢,問:朋友你哪裡來?『那邊!』,『到哪裡去?』『不知道!』」、「孤寂是一種完整的自我」。

坐在台北師大路的地下街舊書店中,王城談著他自創的「無聊主義」,聊起他在各地走唱的過程,他喜歡點蠟燭唱歌,或者圍著營火演唱,在那種氛圍感覺中,人似乎很容易被感動被解放,我在想,他談是一種生活美學,一種關於浪漫的美學。王城講的哲學很接近六十年代嬉皮的世界主義,「將音樂變成樂音時,怎麼唱都行,可狂可亂可靜,只是唱著,不為表演。」他說。

王城遊走海峽兩岸邊疆地區四處吟唱,「無聊主義」頓時成為「共產主義」與「三民主義」模糊地帶的「流浪民歌主義」。

都蘭糖廠咖啡館民歌勁唱

在台灣藝文邊疆地帶─台東都蘭糖廠咖啡館,他們自力救濟營造新民歌文化,先後找著名美裔的都蘭詩人Scott演唱,風潮最近出版他專輯「漂流﹏海洋」,郭明龍「後山傳奇篇」、王城「大漠」一一被邀約上台演唱,正在邀約新專輯「青簿仔寮」作者小高來台東演唱,糖廠咖啡館推動民歌藝文衝勁,遠遠超越台北。 不久前,台東縣文化局開記者會,搶功誇耀說:「我們找詩人Scott帶動都蘭藝術文化發展!」當Scott被眼紅的地方餐廳業者密告非法演唱時,都蘭糖廠咖啡館失去一位有力的歌手,咖啡館找文化局長幫忙,卻被置之不理。台東警政單位已成立觀光行政業務,都蘭派出所有位陳姓管區負責,他比文化局更關切,演唱時常常親自來聽歌,跟歌手藝術家們打成一片,他向筆者表達警政單位很關心觀光發展。 其實,文化局只要出具「文化詩人演唱公文」給警政單位,應該可以有些變通的處理方式。 四處宣揚推動都蘭文藝活動的文化局,一直向中央要錢卻又拿不出好計畫,三年來的都蘭藝術節還有南島文化季,去年藝術家們批評不倫不類每況愈下。都蘭糖廠咖啡館小小的演唱,都束手無策,令人懷疑台東縣政府觀光旅遊局與文化局的行政能力不足,對台東觀光文化發展倍增也存在知識智障危機。也許調派該陳姓警員擔任文化局長,或許比現任局長的行政能力更強,更有積極性作為。(江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