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一樁我所觀察到的，很艱辛但很值得期待的蛻變（蝴蝶蛻變時甚至會流下一滴血，很不輕鬆），我在後面將會提到，現在先來看看尋求連任的馬陣營，是如何的自陷輸家情結；也就是說，一個擁有四分之三國會支持的總統，加上超過八成傳統主流媒體擁護優勢，如此的天之驕子，竟可以在短時間內就散盡萬貫家產，大失民心，這還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呢。馬英九如果單純只是一個平庸的總統，事實上不可能如此快速崩壞，因為他會有國會與媒體替他「電腦修圖」，社會大眾也會睜一眼閉一眼，很快就連任成功。但他心腸太壞了，壞到他自認為是大好人，一直在幹好事，一點也不自覺；任何正常人都不會忍受他這種獨特價值觀。

舉例來說，他最重要的政治承諾「六三三」跳票，一般的政治人物就是很單純的道歉（政見做不到在民主國家並非少見），他卻說六三三不是做不到，是需要八年的時間！任何沒有戒心的人都知道，這根本是下三濫耍賴的招數，是在暗夜的公園裡抽戀愛稅的小流氓，才幹得出來的爛招──一個欺負你的小流氓，說他會欺負你，是因為上次你給他的保護費不夠多，這樣你會心服口服嗎？馬先生會這麼異於常人、天賦異稟，我的判斷是他自認負有神聖使命，而他為了達成使命，就必須不擇手段；而為了這一樁神聖使命，其他人也必須忍受他的異常手段，否則就是反潮流。人類歷史上，這種瘋狂心態的獨夫並非少見──馬氏的人生神聖使命，其實就是他在父親骨灰罈上所書寫的「化獨漸統」！

一般人說馬父已過世，因此不要去談已逝之人的種種。然而這和馬父無關，因為在骨灰罈上寫字的人是馬英九！我們都知道馬父是突發性過世的，不可能去交代馬英九寫那些字，這根本是馬英九在作自我振奮的政治嗎啡──我的猜測是他想要炮製另一段的偽歷史，也就是學舊時代的老K黨人，去編造孫文臨終時大呼「和平、奮鬥、救中國！」這種假劇本，要用來愚弄社會大眾。不管如何，從馬氏如此精心編撰的「化獨漸統」口訣，已可知他確有一種異於常人的心機，處心積慮要把台灣推給中國。有這種政治信仰的人我見過，文學家陳映真就是一例，然而最大的差別是，陳映真用文學表現，後來乾脆住到北京去；但馬英九卻在台灣，還當了國家領導人，大災難因此等著發生了。我們應該用一個真實的故事，來評價這個瘋狂的「化獨漸統」政治信仰：那就是九月二十四日晚上，民進黨在台中市舉辦黨慶晚會時，所發生的一個故事。

「台灣嬌生公司」是一家跨國大企業的外商公司，由於歷史的特權因素與結構性問題，大型外商公司，長久以來就是大統派外省權貴的大本營，高階主管的政治色彩在業界人盡皆知。但這一天，晚會現場舞台卻出現一個獨特的身影，這個人就是這家公司的前總經理張振亞女士。張女士是外省籍且是出身哈佛的「名貴派」，簡單的說，就是最典型的「大統派」，也是比馬先生、郭冠英還高級的「高級外省人」；但她卻選擇為民進黨、為蔡英文公開站台！根據張女士的說法，她的心路歷程應該就是被馬英九刺激出來的，「我的家在台灣，當你決定家在哪裡時，其他就不須要想太多，當然希望台灣能更好」！想法很單純（張女士陪張父去過中國探親，回來後更堅定自己的想法），因為單純，就看穿了馬氏的瘋狂。

馬英九就是這般自陷輸家情結的，加上又很無能，因此社會更能清楚他的瘋狂企圖。而「輸家情結」很像是神話故事中的「綑仙索」，身陷其中時，就會愈掙扎愈被綑得緊。以下我簡單列舉馬氏輸家情結的幾個事蹟：首先是橫柴入灶式起訴近九十歲的李登輝，其次是惡整老宋及若干老K大老級政治人物（維基解密有說明），復加上政壇人盡皆知的，牝雞司晨金先生角色；此外，坐擁超級政經資源，竟大打耍賴爛仗，採事事模仿策略，甚至蔡英文出訪美國時，還派出牝雞去緊咬不放，丟人現眼。據說這種策略叫「東坡棋」，典故說不會下棋的蘇東坡，和高手對弈時，搶先在「天元」（棋盤正中央）落子，接著就亦步亦趨，學對手落子，模仿到底，保證不輸（可能和局）。然而這是輸家情結。

我必須替蘇東坡叫屈。依照我的判斷，一千年前的蘇東坡，根本不曾幹過這種事。中國人最常自己幹的爛事，卻要用一個美美的名詞來替自己的爛招神化，最有名的例子當然就是老K把兵敗如山倒的敗逃，美稱為「轉進」。這一樁下棋的爛招也是如此，明明就是癟三行徑，卻要推給偉大的詩人，說什麼「東坡棋」……。馬陣營又自作聰明在宣傳老掉牙的讀經運動、「愛國旗」運動。這其中我們一定要談一下「愛國旗」運動，因為在二十五年前，台灣就發生過類似事件；當時是蔣經國病弱晚年，一些出身眷村的騙子就大搞地下投資公司，而為了掩人耳目，也興起「愛到最高點，心中有國旗」的「愛國旗」運動，印象中都會區還掛滿大紅宣傳布條──有一點必須特別指出，當時受害最深、最多的，其實就是那些眷村的老兵，傾家蕩產，到最後被倒閉時欲哭無淚。

我想嬌生公司前總經理張女士，就是看穿這種地下投資公司詐騙爛招的聰明人，勇敢站出來提出呼籲吧。當然，我們也知道馬英九有傳統主流媒體的大優勢，但在以上所說種種情境之下，媒體優勢其實就是較穩固的深藍基本盤而已，縱使馬陣營有很多統媒積極備戰動作（譬如試圖維持中立的遠見民調中心，被迫暫時休兵），亦不可能扭轉大局。我相信不少在統媒工作的資深人士，會很清楚一個重要的關鍵：那就是在李登輝或民進黨執政時代，社會的蓬勃多元生命力，反而使得這些統媒從業人員有著很好的所得與前途，到了馬氏專權時代，他們的出路其實是萎縮的，大概也僅剩去北京跟人低聲下氣乞求若干統戰好處吧？當統媒配合馬氏去鼓吹產業西進時，本國台灣還有多少廣告廠商可支持統媒？這真是害人害己吧？也難怪昔日曾在報導林宅血案、鄭南榕案留下大污點的統派南方某，　近來會對馬氏如此惡感，而常有發自內心的惡評；一葉知秋，統媒自己最清楚吧。

當然，類似蘇嘉全農舍事件，這種白布染到黑的統媒炒作，則是不可免的；沒有這一樁也會去炮製另一樁，這是深藍基本盤內部的基本動作，剛好提供綠營一個整隊迎戰的好機會。農舍事件我倒是要談一下農委會的角色。在馬政府的淫威之下，現在的農委會不但由職業學生出身的人在主持，還成為老K御用打手，對這個機構實在很不公平。我們要知道，農委會是一個「出身名門」的特殊機構，它的前身是農復會，是美國人拿美援在維持的很專業的機關，一直維持到台美斷交前夕。老美為了不讓老K那些惡狼般中國人惡搞，當時還派駐美籍委員，有主導權，因此這個機關的傳統很不相同，可以說毫無老K外來政權的腐敗氣息，且相當優雅、現代化。李登輝就是出身這個機關，當時是有名的老紳士蔣彥士提拔照顧他，蔣夢麟也曾是主事者。如今馬政權及陳武雄為了搞鬥爭，把這個優良機構拖下水，這就好像把一個令人讚賞的名家雕塑藝術品，拿來當烤肉工具，實在很會暴殄天物。

被「綑仙索」綑住的馬氏，接下來還會有更多欲置台派綠營於死地的動作（包括向北京求援，動員台商回來投票等），但這些都是綑仙索內掙扎的動作而已，旁觀的人會覺得很可笑也很可悲。現在我就來談談最前面，我所說的「台灣人蛻變」故事。我從事專業的政治與社會觀察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來，台灣從威權戒嚴時代，進入自由民主時代，但台灣人基本上卻是嚴重分裂的，我的文章中有多次提到，本土報在其中扮演了催化分裂的大角色。舉例來說，二○○八它瘋狂反謝（謝後來大興不如歸去之嘆，所謂退出政治之說，應該與此有關：「自己人都這樣在搞，台灣人怎麼可能有希望」？）此例大家較熟悉，我不再說，但一九九八年的例子卻也是相當典型的。

那一年的台北市長選舉，一般是說北市有特殊族群結構，復有國民黨主席李登輝幫馬加持，使得阿扁連任失敗云云，這其實是不正確的。那一年最重要的因素，是台灣人的大分裂，本土報從選前到選舉最後一天，其實是一路反扁的，這使得馬氏一夕躥起，打敗扁成為老K政治明星。坦白說，這並不是歷史的偶然（本土報竟成為藍營Kingmaker?）反而是歷史的必然。台灣人在歷史上，最特殊的形象其實就是大分裂，因此有「撒尿攪沙難作堆」名言。蔣渭水也曾經為此傷神，因此才會有「同胞需團結，團結真有力」的傳世之言，因為並非什麼深奧之言，反而更能彰顯分裂的嚴重。

十多年來，我曾一再為文向本土報喊話，希望它帶頭當台灣人進化的火車頭（團結乃進化的第一步），可惜有錢人自有一套價值觀，並未曾接納我們的建言。但到了最近，這個大分裂的精神狀態卻大改觀了，它已經帶頭在做，理所當然挺住蔡英文。譬如說在路線上或行事風格，蔡英文其實是比較接近謝氏風格的，都走以柔克剛之風。但大家可以這樣想：倘若不是本土報在帶頭團結，小英說「中華民國是台灣，台灣是中華民國」，以及蘇嘉全的農舍事件，若是發生在二○○八年謝先生身上，本土報會有什麼毫不留情的批鬥動作？而這一批鬥，小英還能選嗎？我們因此不能人在福中不知福。當辜寬敏必須用買廣告的方式，去表示對小英不以為然，這種不顧大局的發洩時，我們其實是應該感到慶幸的；因為在從前，辜先生根本不須買這個廣告，反而本土報記者會主動找上門，來請他「好好修理（自己人）一下」。兩相比較，台灣人正行走在進化的大路上，這樣說一點也不為過。

而一旦走上進化的大道，就自然會創造很多時代價值。舉例來說，人們一定會發現，蔡英文的英文表達能力，比馬英九高級太多，台灣人一點也不須自卑，去「仰望」一個偏執的大統派。我自己則發現小英比當年的扁有魄力多了，小英敢斥責新潮流的幫倒忙，但當年我在提醒扁注意新系小動作時，扁曾向我說他不能「惹他們」，只能忍氣吞聲。光這一點，我就覺得不容易。此外，我也發現小英頗有老李之風。我先說一個小故事：一九八九年五月四日，前總統李登輝派財政部長郭婉容，赴北京參加亞銀年度總會，這是老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大戰略，在當時不但是歷史的第一次（高階政府官員進入「匪區」），也是國際間的一件大事。我記得當時要按照國際禮儀，演奏主辦國國歌時，全體要起立致敬，老李教導之下，郭女士也起立，但又怕台灣內部國民黨舊勢力一時不能接受（當時是漢賊不兩立時代，不似現在的投共投降風），因此要郭女士做了一個歷史上很有名，但很可愛的動作──那就是很自然的雖起立但有抱胸動作，且表情要有點「不以為然」。這是很細膩的設計。

這一項「李氏兵法」，我最近也在小英身上發現了。那就是十月十日那天，小英特地在台南參加了「升旗典禮」，而在唱「國」歌時，「故意」漏唱前兩句！我後來發現，那一首歌除了前兩句令人倒胃口的歌詞，接下來的歌詞倒是比較不會令人感到羞辱。而記者問起時，她也不會如扁那般蠻牛闖進瓷器店，炫耀「發明」，反而只輕描淡寫說「總要熱身一下」，很令人會心微笑，也令媒體可以接授。不管如何，小英也有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氣魄，可見政治修煉是在精進之中，我因此對她有著濃厚的信心，知道她能夠挺過潛伏在綠營內部，某些第五縱隊的伏擊。此外我也希望小英將來當選後，能在超越扁氏淺薄之後，接續李登輝做過的一個大工程，繼續努力下去……。

我在「哲人政治家李登輝」這本書的序文中，有提到李登輝把四百年來面貌模糊不堪的台灣人圖像，像個雕刻家，「將台灣的形貌雕塑出來」，這個工程其實是要接續去做的，讓我們忘掉扁糟蹋此圖像所帶來的不快，迎接再來的蛻變進化時代。

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