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鄉隆盛之死
王世勛
2003/03/25 第365期
台灣目前在各方面所面臨的內部矛盾與衝突,與明治時代更為廣泛而複雜。明治時代的紛亂已西鄉隆盛之死畫下據點,台灣歷史的瓶頸能否穿越,則有待人民的抉擇。
去過日本東京上野公園的人,如果由驛站方向入口拾級而上,就會看到一座相當顯眼的紀念銅像。這座銅像造型相當特殊,銅像人物體型壯碩,而且露出一股軒昂之氣,手中還牽著一條狗。威儀之中又帶有幾分閒逸之趣,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座銅像所紀念的,是日本明治維新時期最具悲劇性格的風雲人物西鄉隆盛。西鄉隆盛在日本十九世紀中期勤王倒藩的歷史過程中,是史稱「維新三傑」之第一傑,其對明治政府建立的貢獻與重要性,無人堪與倫比。可是在明治政府建立之後,由於治國理念的歧異,及被捲入「征韓論」所引發的權力鬥爭,西鄉先是忿然退出明治政府,後又在舊士族與新政府的軍事衝突中,出任叛軍首領而與明治政府為敵,最後終於在政府軍的剿滅行動中喪生。

西鄉之死標誌著明治維新最重要的一項革新措施︱廢藩置縣︱所遭遇到的強烈反抗。但在這場名為「西南戰爭」的內部武力衝突結束以後,明治維新穿過了歷史的瓶頸,開始走向現代化,終於成為亞洲第一現代強國。

西鄉隆盛雖為「維新三傑」之第一,但他選擇了與明治為敵的悲劇性道路,在死後被定為匪首。在西鄉死後的第二年,他在明治政府裡的死敵,同是「維新三傑」之一、且最強烈反對「征韓論」的大久保利通,則遭數名刺客圍殺於江戶街道旁。臨死之際,大久保喃喃的喚聲是:「西鄉、西鄉,時代的巨輪,是先從你,然後從我的身上向前輾轉過去了。」

西鄉與大久保都是鹿兒島的薩摩藩士,自幼即為好友。在推翻幕府統治的武力革命過程中,是生死患難與共的同志,但因性格理念互異,終至反目成仇。西鄉在鹿兒島領叛軍起兵時,指明是要「清君側」,矛頭所對準的,即是大久保利通。

西鄉與大久保同列「維新三傑」,但史家對二人的定位各有不同。西鄉隆盛被定位為「最具感性的人格者」,而大久保利通則是「最為理性之務實主義者」。以「征韓論」的爭議為例,西鄉主張自行前往韓國勸諭,即使以身相殉也在所不惜。而大久保利通則理性的指出,此舉必然導致兩國交兵,對明治政府困厄的財政必造成難以負荷的沉重負擔,二人因此衝突、終至演成悲劇。

但曾任陸軍大元帥的西鄉自薩摩領叛軍起兵,並未自鹿兒島走海路直擊江戶城以求致勝,反而是自殺式的走陸路以攻擊要塞城堡自削戰力,更為史家留下難解的歷史謎霧,認為一向善戰的西鄉有如引火自焚的鳳凰,欲以一己與由舊士族組成的叛軍之集體滅亡,來成就明治政府之浴火再生。

基於撫平社會內部衝突和對「征韓論」的重新檢討,明治天皇後來為西鄉及在「西南戰役」中死亡的叛軍將校平反,追贈勳位,並且在東京上野公園建立西鄉隆盛的銅像作為紀念。

台灣目前在各方面所面臨的內部矛盾與衝突,比明治時代更為廣泛而複雜。明治時代的紛亂以西鄉之死畫下句點,台灣歷史的瓶頸能否穿越,則有待人民的抉擇。民主帶來了自由,也帶來了困境,最終仍將由民主來解決。這是新的時代之輪,在顛簸中蘊有循序向前的想望。

(本文作者為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總會副祕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