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衝突又協調 蕭青陽嘯進葛萊美
陳金萬
2008/01/17 第617期
蕭青陽以【我身騎白馬】專輯,融合古典與現代的設計風格,獲得第五十屆葛萊美獎第八十八項「最佳唱片包裝設計」獎的提名,再次證明能掌握自己的文化特色就有競爭優勢。

「最鄉土的也是最時尚的!」入行超過二十年,設計唱片封面超過八百張的蕭青陽,繼二○○五年為王雁盟製作【漂浮手風琴】專輯,入圍美國葛萊美獎(Grammy Awards)「最佳唱片包裝設計獎」。三年後他以【我身騎白馬】專輯,融合古典與現代的設計風格,獲得第五十屆葛萊美獎第八十八項「最佳唱片包裝設計」獎的提名,再次證明了誰要取得全球化的競爭優勢,就在於「誰能掌握自己的文化特色」。


設計創新我身騎白馬勝出


這張專輯的同名主題曲〈我身騎白馬〉,取材自台灣歌仔戲的七仔調,主要是採用「薛平貴與王寶釧」的愛情故事,融合了西方音樂元素和東方聲樂特質,以電音搖滾結合淒美的二胡,加上春美歌仔戲團的當家小生郭春美沙啞又帶有磁性的嗓音,將薛平貴在西涼接獲血書,急忙趕回家鄉會見王寶釧的心情,刻劃得絲絲入扣,動人心弦。電音搖滾所營造的磅礡氣勢,讓人產生一種既熟悉又新穎的驚喜感受。【我身騎白馬】在音樂類型的開拓上表現出色,是一張保有鄉土味又兼具時尚感的創新概念專輯。


蕭青陽延續【我身騎白馬】專輯既衝突又協調的音樂概念,採用古代的將軍像和仕女圖,變造出黑白相間的拓印效果,以凸顯出「白馬」意象的中心主題。優雅的線條加上古老的書法及篆刻字體,呈現出一種高貴典雅的東方情調。


蕭青陽為了作這張專輯的美術設計到處蒐集圖片資料。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去各大廟宇拍攝有關「馬」的圖像,但是都沒有找到滿意的畫面,直到最後才發現最大的圖片資料庫就在他家對面的國家圖書館。蕭青陽和助理在圖書館內翻遍了中國歷代各種不同畫風的人、馬造型,再輔以「黑白、太極、中西、正反、虛實」的設計概念,用電腦設計出結合東方文化及現代科技、混搭風格的唱片包裝。


音樂概念創意理念的發想


蕭青陽擅於捕捉各種音樂類型給人的感動,再針對演出者的特質或專輯的主題來發揮美術設計的創意,因此,作品可以呈現出各種不同的風格和技巧,唯一不變的就是呈現台灣強烈的視覺印象。三年前蕭青陽為了設計【漂浮手風琴】專輯的封面,特地帶王雁盟到台東的太麻里部落拍攝劇照。蕭青陽藉由海邊的檳榔林襯托出亞熱帶的優閒風情,成功地塑造手風琴樂師躺在吊床上的「漂浮感」以及日照下的「暈眩感」,一舉打入美國葛萊美獎的入圍名單。


雖然第一次葛萊美獎的提名並沒有為他帶來更多唱片大廠的設計業務,但是他心中那種長期被商業主流排擠所產生的孤獨感,卻在這次的葛萊美獎觀摩結束後消失了。他發現在美國有太多的唱片包裝設計師和他一樣,從事音樂概念的創意發想,而不是如同國內的唱片公司習慣以「美美的大頭照」來包裝偶像歌手。蕭青陽認為,這是「眼光」的問題,在台灣市場的主流在國際市場上卻不一定是主流,這些堅持創意理念的設計師在國際市場上反而才是真正的主流,所以他才會更確定自己的方向堅持走下去。


蕭青陽最近新作的唱片封面設計是客台語雙聲道的饒舌樂團「拷秋勤」的第三張專輯【拷! 出來了!】,據悉「拷秋勤」這個客家語詞的正解是「秋收農忙勤作工」,但是時下的年輕人卻賦與它「閒來無事打手槍」的另一層解讀,因此,蕭青陽以手拿大花枝的「限制級」概念的畫面隱喻【拷! 出來了!】這張專輯有點「不速鬼」的中心主題。蕭青陽說,大花枝頭上的觸鬚很像饒舌歌手的捲髮,因此,這種攝影意象的隱喻是雙重的,既是饒舌樂又是打手槍,談人性或說色情都太嚴肅了,他只是想提供一個趣味性的圖像思考。


台語專輯獲葛萊美獎青睞


緊接著他又拿出「ㄞ國系列」第三張專輯的新封面設計說,這是二○○七年立法院衝突的新聞照片,王金平院長被阻擋於門外,無法主持會議讓錢坑法案通過,他們真是全台灣最愛國的一群人呀!仔細一看他們相互推擠的樣子,還真像是巴洛克時期油畫中征戰的人物,各種奇特怪異的姿勢都有,整體看來又具有一種協調的美感。蕭青陽準備為這張照片加上電腦的油畫效果處理,然後在封面四周別上金框,讓收藏這張唱片的人就像是收藏羅浮宮裡的名畫一般具有隆重的價值感,也讓外國人可以透過這張唱片的封面了解台灣民主政治的發展。


除了這些近乎挑釁的怪點子,以及非主流音樂、另類音樂的唱片設計,蕭青陽也接觸過滿長一段時間台語唱片的封面設計,譬如施文彬、陳雷、阿吉仔、陳美鳳、陳盈潔、葉啟田、余天、沈文程、詹雅雯、鄭進一和黃乙玲,他說,國語專輯裡面的西方流行音樂元素,在台語專輯裡面幾乎都有;但台語專輯的納卡西甚至歌仔戲的部分,卻是國語專輯所沒有的,加上他的家人多是台語歌的愛好者,使他對台語專輯的封面設計具有一分特殊的情感。【我身騎白馬】完全是一張台語發音的專輯,而能夠受到葛萊美獎的提名,讓他感到特別高興。


【我身騎白馬】唱片是由網路火紅Kuso歌曲「趕羚羊」創作者,同時也是新聞局長謝志偉討黨產饒舌唱片的音樂製作人蘇通達所獨立發行。蘇通達當初只是單純想做一張「讓阿嬤聽得懂的專輯」。於是自小學習古典音樂的他,和南台灣頗負盛名的「春美歌仔戲團」合作,將台灣歌仔戲的悲情曲調改造成愉悅慵懶的電音沙發專輯,他希望以這張「歌仔戲電音」專輯,能把台灣的歌仔戲推向全球的音樂競技場,讓外國人知道台灣不是只有原住民和客家音樂,台語的歌仔戲經由電音變造之後,一樣可以散發出獨特的魅力。


分享榮耀創作與演唱列名


經由【我身騎白馬】唱片獲獎消息的曝光,令人發現了另一個台灣文化瑰寶「春美歌仔戲團」。她們平常除了演出傳統劇碼之外,也在題材內容方面力求創新,大約每隔半年的時間她們就會推出一部新作。她們不僅將「台灣新劇第一人張維賢」與童養媳金花之間「有親無愛」的感情糾結與日本時代皇民化運動的殖民反抗,改編成時裝歌仔戲【青春美夢】,也將希臘悲劇【伊底帕斯王】殺父娶母的情節改編為古裝歌仔戲【贖罪塔】。


使這張專輯的內容取材也充滿了新時代的開創氣息,蘇通達將這些元素內容巧妙地融入電音、爵士、藍調、拉丁、古典、沙發與實驗性素材,再精心調製出一張充滿聆聽趣味的概念專輯。然而這樣的結果並非偶然,因為「春美歌仔戲團」已經累積了相當前衛的創意能量,把它傳遞給了蘇通達,而後又感動了蕭青陽,因此唱片製作人蘇通達也把春美歌仔戲團的詞曲創作者和演唱者的大名,都列入工作名單裡面共同來分享這分榮耀。


(台灣時間二○○八年二月十一日凌晨,葛萊美頒獎典禮將在CNN頻道播出。)

獎勵幕後工作者 盼金曲獎設獎項

2007年客語歌手林生祥在金曲獎公開講了一席話,大意是「我們的音樂獎項不能只是用語言來分類,像蕭青陽入圍葛萊美獎是他的設計受到肯定,與語言分類無關……。」2008年蕭青陽參加新聞局所舉辦的「嘯進葛萊美」行前記者會,也呼應林生祥的說法,回歸音樂類型的思考,並重視幕後專業工作者的努力,為他們設立專業獎項,才能鼓勵優秀的幕後人員追求理想、發展專業。

以今年的葛萊美獎為例,110個專業獎項只有20項是針對明星或樂團的演唱所設立的,比例不到20%,其他80%都是在獎勵幕後人員。以包裝設計來說,他們的唱片包裝不僅有最佳設計獎,還有最佳攝影獎以及最佳套裝設計獎,連作企畫的人也有獎可以拿,專業分工的細膩程度超乎國人的想像。台灣的金曲獎幾乎都是在獎勵台上的明星,幕後工作人員連入場分享榮耀的機制都付諸闕如。

綜觀台灣音樂出版的大獎有三,除了金曲獎和原創音樂獎都是以語言類型來作為評審的機制之外,就剩下音樂人交流協會所主辦的年度十大專輯和十大單曲,是不分語言和音樂類型的混合評審機制;唯獨就是缺乏回歸音樂本質及國際音樂潮流所建立的音樂類型評審機制,這才是林生祥、豬頭皮、拷秋勤……等一堆音樂人批評金曲獎的原因。

語言分類思考的背後其實是建立在民族分類思考的基礎上,背後隱藏的思考羅輯其實是來自於族群政治的運作。台灣的母語傳承經歷過政策性的極權打壓,所以必須透過政策性的輔助來幫助弱勢語言,取得文化發展的空間和機會,金曲獎和原創音樂獎的設計,基本上也都服膺這樣的族群政治思考,而大多數的原住民歌手也都認為語言分類的評審機制有繼續保留的必要。

兩全其美的方法不妨將金曲獎和原創音樂獎的定位、組織、時程和資源分配再作調整,一個以音樂類型的評審為準,另一個以語言類型的評審為準,並設立跨語言、跨類型的音樂獎項來保持取捨的彈性,讓他們各自發展出不同的評審美學和專業標準,以促進唱片業良性競爭的發展環境。開放大家自由報名,誰也不要抱怨誰,不是美事一樁嗎?(陳金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