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人物難免失言,最常見的是在描述或詮釋某一事件、某一現象時,引喻失當或用辭不雅,但馬英九對原住民說「我把你當人看」事件,卻不是單純的所謂「失言」,而是赤裸裸的醜陋中國人性格呈現,因為他是用了一席話在表達一個主題,那個主題就是「朕即天下」令人怵目驚心。
在電視畫面中,馬英九站立起來,以嚴厲的口吻教訓一群原住民,他的用意應該是在表達一種憤怒,不滿那些原住民「敬酒不吃,吃罰酒」,因而脫口而出「我把你當人看,要好好地把你教育」云云。修辭學上,「把你當人看」的意思,就是「你本來不是人,但我把你當人看,這是你的福氣」;至於「要好好把你教育」,則具有一種你的基因不好,須要一番大改造的意涵,因為馬英九曾多次表示「原住民基因沒問題,只是機會有問題」,他腦袋中種族意識之強烈,於此可見一斑。馬英九似乎有一套「基因認定」的標準,他要討好你的時候,就說你的基因沒問題,換言之,有許許多多的人,在他的眼中,基因是有問題的,他儼然是一個政治的生物學家。
歷史上這種把基因血統論拿來搞政治的,就屬希特勒最轟轟烈烈,他以優生學為藉口,對猶太人展開血腥大屠殺,慘絕人寰。但那畢竟是上個世紀的歷史公案,馬英九到底有何條件可以師法希特勒,把人類的基因分等論掛在嘴邊一再自得其樂?難道他自以為再過三個月就是鐵定的總統,而又有霸權中國當靠山,加上國會藍營鐵定多數,他就可以一圓「把台灣人好好教育」的清宮殘夢了?不管是「原住民」或「台灣人」的名詞,其實都是台灣民主運動人士,經過長期奮鬥,向國民黨外來政權前仆後繼抗爭而來,但在馬英九的人生,這一段似乎是空白的,他始終站在對立面,完全不識台灣有這一段進化過程。對馬英九來說,他早年隸屬國民黨「愛盟」組織(一個激進的擁護國民黨外來政權組織,極端仇視民主運動人士及台灣人),他的愛盟同夥趙少康聲勢浩大參選一九九四台北市長時,就是以希特勒的影子自我標榜,愛盟另一要角關中現在是他的政治軍師,這一群人在李登輝成為第一位台灣人總統時,正是加以或明或暗鬥爭的強悍「非主流派」,現在幾乎都歸隊了,復辟的號角吹響,台灣將近二十年的民主路線,再度面臨嚴酷挑戰。
在國民黨外來政權威權統治時代,並無「原住民」稱號,所謂「山地人」或「番仔」,乃社會習以為常的稱呼,其歧視意涵自不在話下;至於所謂「台灣人」,在那個時代也幾乎是一種「比較沒水準」、「本省人」的代稱(國家級保障的公職,只能以「中國三十五省」的三十五分之一晉用),人們競相以「中國人」自居,歷經民主運動人士流血流淚抗爭,近八年來,「只要認同台灣就是台灣人」的文明論,才漸在社會生根茁壯。(近來台灣人更常以有平埔族原住民血統自豪,以自信心對抗中國人,也就更棄絕連戰的「純種中國人」論)。總之,這是一段艱辛的民主進化過程,但馬英九及其週遭,似乎未曾經過這一段莊嚴洗禮,除了對原住民充滿「把你當人看,算你運氣好」的可怕歧視,馬陣營最近出版的馬蕭對話選舉書,對台灣人的用語避之唯恐不及,通篇中國人囈語,自吹自擂中國「高貴深奧」文化,唯一一次稱呼蕭萬長父親有台灣人特質,卻是刻意加了引號的「台灣人」,以示登不了大雅之堂。
馬英九看來有一種關起門來做皇帝的心理病態,在統媒的魔幻包裝術下,這種病態不容易被診斷出來,他反而是一個「可愛人氣王」。然而他所具有的中國人病態,也早在當年魯迅筆下犀利針砭過,並非新鮮「品種」,我們只能說馬英九被寵壞了,他完全脫離台灣政治文化的進化洗禮;對照謝長廷,苦苦經營進化的「共生論」,以及脫胎自明治維新(脫中入歐)的蛻變論「台灣維新」,進化的思維,更讓人感覺馬英九骨子裡的退化、觀念彷彿還活在頭綁辮子、對人頤指氣使時代。兩個時空的對決,這一場總統選舉,實在令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