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輝前總統訪日行,再度引爆日本輿論與媒體界的一陣「李登輝熱」,即使因為台灣國內政治環境丕變,李登輝訪日行程被台灣政界刻意「冷處理」,但是近日藉由中正紀念堂正名事件、轉型正義議題等歷史追究風潮帶領之下,「如何重新認識日治時代台灣歷史」的流行,也成為台灣大眾媒體的熱門議題之一,李登輝前總統訪日行程,牽涉到了赴靖國神社祭祀、領後藤新平獎等重要事件,也帶動日本政學界與一般大眾輿論,相當好奇探視台灣社會至今究竟如何評價日治時代的歷史?
個人魅力光環突破關東魔障
儘管台灣大眾媒體對於李登輝訪日行,不是採取冷處理,就是將焦點放在靖國神社祭祀、後藤新平獎、李扁心結、辜寬敏放話等衝突議題上,對照日本大眾媒體的關注焦點,幾乎是南轅北轍。事實上,此次是李登輝歷次訪日中,首次突破「關東魔障」的一次,李前總統終於能在日本首都東京周邊活動,以目前日本政府對台灣關係不斷升溫的狀況之下,中國政府對日本善待李登輝的舉動非常疑懼,各種外交壓力不斷出現,藉著靖國神社祭拜議題緊盯行程,在六月九日行程結束之前,這樣的外交壓力只會不斷上升。一位與台灣駐日代表處有密切接觸的外交部官員認為,李登輝接受後藤新平獎的場合裡面,包括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重要幕僚等人都大方出席,日本主流媒體對李登輝現象的大篇幅發揮,都可以看出日本政府對台灣非常友善的態度,走出正式外交場合之外,台日關係檯面下的外一章。這樣的突破,與李登輝個人的魅力光環,有很大的關係。
日本李登輝熱台灣媒體不解
知名漫畫家小林善紀曾經寫道,「儘管台灣有如此龐大的哈日族群,台日兩個國家的年輕人,卻對於過去所共同擁有的濃密歷史經驗一無所知,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小林善紀認為,李登輝身上所擁有的「日本精神」,是李登輝在日本受到包括年輕一輩歡迎的關鍵,在日本年輕一代身上已經難以追尋到的「日本精神」,李登輝在接受小林善紀專訪的時候就曾經定義,「中國人行徑粗暴,貪污瀆職樣樣都來,但是台灣人卻始終採取忍耐的態度,這是因為我們曾經接受過日本教育,日本精神存在的關係」。旅日歷史思想家黃文雄也說,「接觸過的日本高階政府官員,包括首相層級的高官,十幾位以上的資深國會議員,以及聲望崇高的哲學家、文學家、歷史學家等,都不斷的跟我說,如果台灣人不懂得珍惜李登輝,希望李登輝來當日本首相,日本人會懂得疼惜這位政治家」。黃文雄也舉例,一位資深國會議員曾經感嘆跟他說,「日本戰後歷史只有三位受欽佩的重要政治家,包括前首相吉田茂、岸信介,再來只有李登輝」,可見得李登輝現象,對日本政壇、文壇與輿論界的重要影響。
事實上,這次李登輝訪日的最大意義,就是這種台日間的「重新互相理解」。駐日代表處官員透露,此次訪日行程最受到李前總統重視的,就是六月六日下午接受國際教養大學校長中 嶺雄邀請,在秋田河邊戶島的縣立森林學習交流館「Plaza Crypton」舉行的特別講座,講題則是「日本的教育與台灣│我的心路歷程」,這是中 嶺雄擔任的「全球研究概論」課程之一,李前總統將在特別講座中,全程以日語演講,將台日間的歷史與現實的「重新互相理解」,做出新的詮釋,引起日本媒體的高度關注。黃文雄說,目前日本政壇朝向新歷史解釋的風潮正在高漲,以往左派為主流的輿論社會,已經往右派中間偏移,尤其是年輕人熱情參與政治、了解歷史的熱潮空前高漲,與台灣目前的氛圍差異很大,難怪台灣的媒體輿論沒有辦法理解李登輝熱在日本發酵的真正原因。
靖國神社拜兄台日反應兩極
對於赴靖國神社參拜胞兄李登欽靈位的問題,日本媒體皆以李前總統的用語:「不去的話就人情而言,或就身為弟弟而言,於心不忍」(行?????人情???、弟????忍???)為報導方向,事實上,目前質疑李登輝參拜靖國神社行為的,除了台灣親中媒體之外,也只有中國政府與官方媒體而已,基本上日本主流媒體,少有質疑此舉的新聞評論。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則在他的自傳《邁向美麗之國》中,就已經對參拜靖國神社問題,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目前也是日本官方的正式態度。
安倍引述美國喬治城大學Kevin Doak教授的看法說,「美國的威靈頓公墓也葬有支持奴隸制度的南軍將士,按照反對參拜靖國神社的邏輯來思考的話,美國總統參拜國家公墓,就是悼念南軍將士的靈魂,並且正當化奴隸制度。事實上,總統及大多數美國國民都不這麼想。南軍將士戰死的目的雖然不名譽,但是他們的靈魂仍然值得追悼。日本政府或國民向在戰爭犧牲的先人│其中有人也許曾經做了不名譽的事情│表達悼意,是很自然的事情。」也因為日本政府「視其為理所當然的平凡舉動」,靖國神社問題也不再是日本輿論追尋的焦點,反而在台灣政壇內部引起冷熱兩極的不同反應。
「可惜的是,泛綠陣營基於政黨對抗以及統獨版圖的劃分割裂,對於李前總統的靖國神社問題,少有如此一針見血打擊統派的評論,讓人非常失望」,前駐日代表處一位官員如此感嘆,「或許是教育、歷史認知與國家觀念的不正常,部分泛綠陣營的評論者也與親中統派一樣,對於靖國神社喊打喊殺,卻完全對日本社會政教分離原則、戰後民主尋求等現代精神無知,也難怪會有這樣的表現」。
奧之細道之旅背後意義深遠
而李登輝的「奧之細道」之旅,其實也對台灣認識日本歷史的「脫離中華醬缸思想」有很重要的意義。大多數長期接受反日教育的台灣人都無法理解,為什麼詩人松尾芭蕉的「奧之細道」有這麼大的魅力?著名的日裔文化觀察家茂呂美耶曾經分析過,「松尾芭蕉於一六八九年到東北地區探訪奧之細道,對照同時期全世界其他國家的狀況,是個非常特殊的例子」。
「一般人要無憂無慮的旅遊,最起碼要有三個條件,國內和平,交通發達,且貨幣要暢通。在當時日本已經做到了,翻閱一下世界歷史,便可以知道江戶時代的日本,很可能是全世界最先進的旅遊國家,當時歐洲烽火相連,美國剛獨立,忙著排擠印地安人,隨後又爆發南北戰爭,法國鬧大革命,中國內憂外患頻仍,而當時江戶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可以自在的從東京一路遊山玩水到京都、大阪,應該可以算是最幸運的老百姓」。奧之細道,不只代表日本風光的秀美,在人類史上竟然有如此重大的意義,這對於台灣反日教育一代可能還是天方夜譚,李登輝不斷提起的奧之細道魅力,其實也有背後深遠意義。
李登輝超魅力安倍也是粉絲
李登輝前總統的魅力,在日本發散的範圍很廣,從政府高層到一般民眾都所在多有,連安倍晉三首相也不諱言是李登輝迷,他也是目前非常罕見的非日本政治領袖,卻能在國際間以流利日語溝通的重要政治家,身上不僅有傳統日本精神,還兼有現代化的民主素養,並且切實在台灣達到民主制度的建立。而對照台日傳統微妙的關係,李登輝就像是一個歷史偶然中所被發現的鏈結,將既密切又疏離的台日關係緊密聯結在一起,讓日本社會在泡沫經濟之後,找尋到新的慰藉窗口。在日本飽受來自北韓、中國政軍威脅的壓力之下,還要嘗試著在國際間找尋出「正常國家」的出口,李登輝以一個台灣小島的地位,勇敢對抗中國威脅的形象,也剛好符合日本人對抗國際壓迫的典型,在所有因素交錯的會合之下,也才能形塑出李登輝魅力的真實面貌。這個偶然,卻是台灣人很難在其中體會出來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