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台北下著傾盆大雨,自由鬥士鄭南榕的遺孀、前高雄市代理市長葉菊蘭一如十八年來的無畏風雨,總會在每年的四月七日這一天,到台北縣金山鄉的金寶山上,看看她最思念的丈夫,止不住的心痛讓雙頰沾濕淚水,拿起玫瑰花靜靜放在鄭南榕的墓前,葉菊蘭深深一鞠躬,這一刻,所有的感傷湧上心頭,不由得讓人想起鄭南榕為台灣自由奮戰的壯烈犧牲。
台灣獨立 信念堅定
一九四七年,鄭南榕出生,同年也是二二八事件發生的時間,在那個全台灣人都必須提心吊膽過日子的年代,卻深深地影響了鄭南榕的一生,他之所以強烈主張台灣獨立,並且不惜以身殉道,都和二二八事件有關。
身為一個行動思想家,鄭南榕終其一生,都追隨著他的理念前進,就像他認為,台灣要走上民主政治的路,必定要先破除國民黨的統治神話,而台灣只有獨立,才可能真正民主化,才可能真正回歸人民主權。
像他就讀於台大哲學系時,因為拒修國父思想,放棄畢業證書,這也是鄭南榕以實際行動反抗威權政府的第一步,之後,又陸陸續續策畫抵抗強權的群眾運動,如一九八六年起,鄭南榕突破當時的政治禁忌,開始強化自由主義的信念與行動,推動五一九綠色行動,帶領群眾在龍山寺集會,抗議戒嚴三十九年,並要求政府解嚴,這也是他首度被捕入獄。
鄭南榕出獄後的第一件事,不是與家人相聚,而是召集大批朋友,籌畫二二八事件四十周年紀念活動,這也是台灣人第一次對二二八的追悼活動,到台灣各處進行演講時,更要求政府查明二二八事件真相;又和「台灣政治受難者聯誼總會」共同發起「新國家運動」,全島行軍四十天,他甚至意氣風發地在台北市金華國中的一場公開演講上,毫無畏懼地說,「我是鄭南榕,我主張台灣獨立。」一次又一次的,在每個公開演講的場合,鄭南榕豪爽而痛快地暢言,「我是一個外省囝仔,我主張台灣獨立。」
爭取自由 自焚殉道
然而,這一切都還不足以讚揚鄭南榕大無私的精神,要說衝撞當時社會保守思想、政治極權規範的,則是那份為了「爭取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精神的自由時代系列周刊的誕生。但在這之前,他就已經常跑到立法院旁聽,當作觀察政治、研判新聞,並在「深耕」、「政治家」等雜誌寫稿。
為了這份隨時會被查禁、停刊處分的出版品,鄭南榕曾經四處收集大學畢業證書,向新聞局登記為發行人,是為了對抗當時的警備總部的查禁、沒收和新聞局的停刊處分,他總共登記了十八張執照,又逐步建立印刷、裝運和行銷網路,不計血本的代價按期出刊。
只是沒想到自由時代周刊的出現,也讓鄭南榕踏上犧牲自我一途。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十日,自由時代周刊刊登由台灣駐日代表許世楷所撰寫的「台灣共和國新憲法草案」一文,隔年,鄭南榕便接到法院以「涉嫌叛亂」為名的傳票,他為了堅持百分之百言論自由理念,誓言「國民黨只能捉到我的屍體,不能捉到我的人」。
這句話一出,讓葉菊蘭深知他的丈夫已經決心一死,來做這一生最大的抗爭。為了抗議國民黨濫用公權力,接著,鄭南榕自囚在雜誌社總編輯室內,他在總編輯室桌下擺了三桶汽油,用膠帶黏著一只綠色的打火機,並由各地前來支援的義工日夜駐守,防範軍警強行拘提。
為了強押鄭南榕,國民黨重兵壓境,軍警荷槍實彈,強行攻打雜誌社,鄭南榕支開了身邊的親友後,反身進入總編輯室後,突然一聲巨響,冒出巨大的烈火,他投擲汽油彈,引火自焚,鄭南榕在自囚總編輯室七十一天後,為堅持的自由思想殉道了,這一天是一九八九年的四月七日,也結束了他精采而偉大的四十二年人生。
緬懷巨人 玫瑰訴情
自由時代周刊,一直到鄭南榕自焚後半年才結束,總共經歷了五年八個月,出版三○二期,揭發許多當時的政治黑幕,也因此創下被查禁和停刊次數最多的記錄。
而鄭南榕的過世,給予當時社會相當大的震撼,不只代表著一個自由鬥士的殞落,他以犧牲自我的自焚行動,展現他不願向威權體制屈服的意志力,更可以為台灣人爭取民主的典範。
這一天,一行人照例驅車前往金山,在可以沿著北海岸眺望他出生地宜蘭的方向紀念鄭南榕,循著蜿蜒的白色台階,緩緩而上,在刻著「焚而不燬」的黑色大理石墓座上獻上玫瑰,在自由之翼銅雕的身影下停留片刻,追憶著鄭南榕。
外表始終給人堅強女性印象的葉菊蘭說,「每年當大家聚首一起想念、懷念他的時候,我的心就會很痛。」十八年了,竹梅健康地長大,台灣也從白色恐怖時代變成百分之百言論自由的國家,但面對社會,葉菊蘭認為,是時候省思自由背後的責任,這是大家要互相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