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石濤質疑 台灣小說中為何不見農、漁村和山海?
莊金國
2002/07/02 第327期
文建會今年徵選短篇小說、新詩及童話作品,頒發台灣文學獎。配合這項徵獎活動,六月二十二日邀請作家、學者在高雄市立文化中心召開「開拓台灣文學創作新視野」討論會。葉石濤針對新生代小說流於都會化,表示憂心,他提醒作家要放開心胸,開拓更大更多的台灣時空,台灣文學才有磅礡的氣勢擠進世界文學之門。

討論會中李魁賢指出,詩方面最缺乏的是史詩創作,史詩不易寫,更不易寫好,但也因此具有最大挑戰性和開拓空間。霍斯路曼.伐伐以原住民文學的發展為例,除了重視族群文化的特質,也應協助族親建立信心與認同,呈現各族群在台灣生活的真相。

◆葉石濤:小說家應向歷史討題材

葉石濤甫在日本東京大學演講歸來,提起他當著日本人面前,不客氣的批判日本及其他外來政權在台灣殖民統治,帶給台灣的災難,如今猶未完全消除。

比較台、日、中戰後五十幾年來的小說,葉石濤發現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以都會為小說舞台的居多。台灣九○年代以後的年輕作家,多數在都會成長,生活空間侷限在都會的幾個角落,追求那種心靈深處渾沌未開的潛藏意識。他說,挖出這心靈的迷茫雖也是作家責無旁貸的任務,但過分鑽牛角尖,就會錯失廣大的土地和人民的生活現況。

台灣人都居住在都會嗎?葉石濤質疑,否則小說中怎麼不見農村、漁村和高山、海濱,這些土地上的居民,每天演出悲歡離合的故事,更能反映現代台灣人為生存而奮鬥的精神,可惜很少被寫進小說世界,這是作家窄化自己,放棄了以大自然為背景的小說情境。他並且語重心長指出,台灣小說除日據時代外,取材荷蘭、明鄭、清領的極少,可說荒蕪之極,不向歷史討題材,如何重建我們走過這漫長歷史歲月的記憶。

◆李魁賢:台灣最缺乏史詩創作

李魁賢七月初將代表台灣詩人,赴薩爾瓦多參加國際詩歌節,以台語朗誦自己的作品。他分析台灣新詩從謝春木的〈詩的模仿〉開始,即走上現實主義的道路,再考察其後發展的趨勢,現實主義精神的象徵作品佔有主流地位。

戰後,這與剛進入台灣詩壇的中國詩人浪漫主義和現實宣傳的風格,有極大的不同。後來,中國詩人在台灣逐漸走向虛無化的超現實主義,與本土詩人經過現代主義洗禮後回歸現實主義立場走向,正好又成為另一層面的對立。儘管如此,李魁賢從台灣詩歷史的發展脈絡看,無論流派如何變化和轉折,台灣最缺乏的仍是史詩的創作。

李魁賢坦言,要寫好史詩,確實有很大的困難度,但詩人如不勇於嘗試,台灣的史詩豈非自甘留白。對於新世代詩人利用網路媒體,有更多無障礙自由園地可提供揮灑,表現手法也就毫無限制,實驗性十足,他誠盼詩人們有時也要反思:從事文學創作的標竿究竟何在?假定詩是一生的志業,要追求的目標是什麼?詩所要建立的心靈世界,應該如何先描繪藍圖,再加以精心砌造,才不會枉費太多時間。

◆吳達芸:宜創構前瞻性女性典型

女性文學的定義,常是以生理的、女作家創作的文學作為範疇,吳達芸由女性角度思考開拓台灣文學創作新視野的當務之急,認為用母語創作,是不分作家性別的最自然親切的文化回歸。她指出,凡是婦女議題都難免涉及權力之支配,在台灣,媽媽的話語,一向在父權支配下,被歧視、矮化,以至作家在公領域,無法自在的選擇使用自己母親的語言表達心聲。

至於女性的典型作品,可以代表這個時代的,吳達芸列舉我們已經有李昂筆下的謝雪紅,在困境中叛逆開創的類型,葉石濤所寫的潘銀花,大肚能容具原野生命生機無限的類型,她相信以這個時代充滿各種衝擊而言,還有許許多多更現代更具啟示、前瞻性的女性典型,該被創構出來。

主編報紙副刊的路寒袖,有多次參與評審詩創作獎的經驗,他發現有些「機靈」的參賽者,刻意拉長句子,藉此擠壓進更豐富的意象,於是乎長句就如傳染病般地流行起來,因為,以前得獎作品的風格、題材、句法,有這樣「典範」的傾向,大家競相模仿成風。路寒袖說,這種投評審所好的現象,可以看出慎選評審委員的重要。

◆霍斯路曼.伐伐:將文學賦性歸結於土地

出身布農族的霍斯路曼.伐伐,不諱言原住民作家常針對主流社會施加於原住民的剝削與污名化,直接以激烈、辛辣的詞句陳述予以反抗、抨擊,有的從傳統文化為思考基礎,並與現代生活經驗相評比,創作出反諷的文學內涵,間接表達心靈深處的不滿和抗議,也有將既有的口傳文化加以書寫,呈現獨立且神聖的民族靈魂。

霍斯路曼.伐伐提出近來創作的心情及想望:承續先人的生存智慧、教畏土地感恩山林和呈現台灣生活的真相。伐伐希望作家真誠面對台灣多樣民族所屬的歷史文化同時存在的事實,更需將文學具備的賦性歸結於存在的土地。

彭瑞金以七○年代的鄉土文學運動,解決了台灣文學長期喪失的文學主體性,也解決了殖民文化觀點的虛浮,對照八○、九○年代整體文學的成長趨於緩慢,好像沒有屬於文學新風潮湧現的新鮮局面。其實,新一代作家,不乏求新求變,在創作技巧、型式方面努力推陳出新,至少,他們對同性戀題材、網路文學以及敘事觀念的堅持,都是新的。

文建會黃武忠處長期望這個討論會,能夠引發全民寫作的興趣,台灣文學獎歡迎多元題材、多元表現方式的作品。收件自七月一日起至七月三十一日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