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井澤的初夏
李敏勇
2008/06/05 第637期

第一次去輕井澤是一九八○年代中期的事,一行人住在王子飯店的木屋,共同客廳和四個房間,窗外就是林木。度假區有一棟大樓提供餐飲服務,搭乘纜車可到另一個高地的高爾夫球場。那是夏天,整個輕井澤聚集著來自各地,特別是東京的渡假人、商務考察的差旅。既來到輕井澤,也租借了腳踏車,一行人穿梭在輕井澤的主要街道、小路。彷彿台灣南投溪頭森林的大樹,樹林裡有許多別墅,其中還包括知名的日本作家、文化人、政治家的行跡。


再到輕井澤,已是二十多年後的事。兩個女兒都已長成,她們的母親才比較走得開。曾經許諾要帶妻子去輕井澤,也等到這時候實現。那是二○○七年初夏的五月,雖然我們夫婦才在三月底四月初櫻花季,為在日本的鄭南榕紀念會去了一趟東京。因為來自一對敬重朋友夫婦的邀約,也因為行程包括輕井澤和許多喜歡的景點,又有日本之行。


之前一晚,投宿在群馬溫泉鄉,晚餐後,一行人到構築在溫泉出水源頭的廣場,看著廣場的一百支日本名人的花崗石柱,細數那些作家、詩人,以文化界人士為主,穿插小部分政經界人士的街町風景,深深感受日本這個國度的文化況味。休閒、度假,在溫泉鄉的旅遊地,呈現的文化風景和生活在那樣場域的人們,交織著文明性和社會像。


初夏來到輕井澤,因為還不到暑期,感覺不那麼熱鬧,但更能夠感受輕井澤的氣氛。輕井澤的町民憲章,明白標舉作為國際親善文化觀光都市住民,對於世界視野的未來展望有所體認,制定五條町民憲章,大意是:


一、讓世界稱讚的清潔環境與善良風格的保持。


二、用心接待來訪的人。


三、高度發揚傳統文化。


四、愛護綠色高原與自然。


五、延伸家庭的和樂到街町的構成。


輕井澤的散步,因為歷史遺產、自然條件以及人們的用心,讓人感動。不只是商業的,更是文化的。源於一八八五年(明治十八年)外國宣教士讚嘆自然,氣候條件之美而不斷吸引政經文化界人士聚集的輕井澤,呈現的文學場景,可以反映明治維新以後日本的文學盛況。


輕井澤高原文庫,以本館和崛辰雄山莊,野上彌生子書齊、有島武郎別莊「淨月庵」、立原道造詩碑,中村真一郎文學碑,共同形塑出一個時代的文學歷史形影,漫步其中,彷彿聽得見當時一些日本文學家的聲音。踏入有島武郎的別莊「淨月庵」,木造的兩層樓建築物裡,存留著這位白樺派日本小說家人生景致。他的書房裡一些書籍和手稿,幽微地發出光,映照的是他自殺而死的人生,也映照著他把父親留給他的農地放領給佃農的人道主義者情懷,更映照著他的戀愛情事。


輕井澤不僅僅有自然,輕井澤也有文化。交織著自然|天賜的禮物;文化|人類的創造,文化的風景和風景的文化才得以形成。缺乏明治維新那樣的文化洗禮,台灣在日本化和中國化的雙層文化影響下,並不具有真正以台灣為主體建構的新文化樣貌,對於政治和經濟不足以形成文化影響,而是被影響。台灣沒有輕井澤這樣的休閒、渡假區,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兩個女兒還年幼的時候應允妻子帶她去輕井澤的事,在二十多年後才實現。也許下一次去輕井澤,妻子和兩個女兒也一起成行。放在自己心裡的想法,這一次就真正放在心裡,等真正的一家人輕井澤之旅實現,才告訴她們吧!輕井澤的初夏,二○○七年,是剛翻閱過的自己的人生,在二○○八年初夏的時際又浮現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