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四公投到最後會如何演變,我們還不知道,既然愈來愈多人體會到停建核四,乃存在一種「對未來台灣的交代」正義價值,因而轉向支持停建,那麼我們就有義務來回顧一下,一樁重要的歷史事件──將近十三年前的公元二千年十月,我們曾有機會做了一件對的事,但最後並沒有做成;那就是義無反顧,支持當時的民選政府所做的停建核四決定……!
公元二千年五月,台灣第一次政黨輪替,民選總統陳水扁上台,雖然閣揆唐飛水土不服,很快下台換上張俊雄,但當時的新內閣成員,個個充滿歷史使命感,大家勤奮辦公,努力要向外界證明民眾選擇政黨輪替是睿智的。我敢說,當時的內閣組合及公務鬥志,是歷任政府中最棒的!舉例來說,扁政府就說服了一個大企業的名CEO林信義,放棄高達四千萬的年薪,來出任少數政府的經濟部長!這件事大家應該記憶猶新 。
到了
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痴人說夢、幻想罷了,因為民進黨政府自以為充滿使命感的重要決定──停建核四,到了隔天起的新聞報導,卻好像一支搶灘登陸的孤軍,在沙灘踩到敵軍暗埋的密佈地雷,一顆一顆連動引爆了,煙霧瀰漫,儼然世界大戰,用「暗無天日」來形容也不為過吧!
現在我們來回顧一下──當時的你,或你周遭的親人朋友,多數應該是痛罵陳水扁民進黨,且反對停建核四的吧?這是很自然的,因為當時的社會氛圍,並不亞於六年後的紅衫軍倒扁晦暗。我今天重提這件事,並無意要譏嘲今天轉向支持停建核四的人,而是嘗試要拉出一條民主歷史的縱深,從中尋找我們社會的民主盲點,使我們能順利自我提升,擺脫平庸主義的糾纏──社會大眾總是無辜的,但負責提供有用資訊給大眾的主流媒體,卻不能做如是觀;因為他們本來就有豐富的停建依據資訊,有能力分辨是非,卻只因既得利益集團的牽絆,而做出違背良心的報導與貶抑!
簡單的說,在灘頭埋伏地雷的,就是台灣的主流媒體,藍營政客站在政黨競爭立場,樂於協助點燃地雷,則是可以想見的。因此,接下來將近四個月,民進黨政府根本毫無招架餘地──我每次想起這一段,都會忍不住想掉眼淚;因為我看到一個那麼努力、優秀、沒有官架子、質樸誠懇的新政府組合,竟被自己國家的主流媒體用偏頗的資訊,如此絕情羞辱,而我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還記得這件事的人,有些當然會責怪阿扁所選擇的宣布停建時間點不對──上午國民黨主席連戰才與阿扁會面,下午閣揆就突兀宣布停建核四,等於在政治對應上「耍」了連戰,很不近人情,也不懂政治藝術;或是扁在做此決定之前,未找執政黨主席(時為謝長廷)商量,預先沙盤推演,並預先尋求某些政治力量的諒解支持(如立法院王金平院長、李登輝前總統等人)──這些指責都很公道恰當,主流媒體似乎也應該據此向新總統曉以大義、好言相勸(畢竟是首次政黨輪替的新手總統),由新總統誠意出面向這些人致歉彌補缺憾;然而站在期許台灣「向上提升」的共同立場,媒體應給停建核四與續建核四相同理性論述空間,而不是一面倒批判、貶抑宣布停建的新政府吧?
譬如說主流媒體一再渲染的停建鉅額賠償、缺電危機、電價將高漲等等恐嚇式說法,新政府其實都有提出說明,且都是有力的駁斥,但媒體卻一面倒只宣傳台電既得利益集團所編製的說辭,而絕口不提理性有力駁斥(如綁架式預算陷阱、核災的後果、損失更鉅大、核電只占總發電量一成,而台電閒置設施超過四成、備用電也有近三成,可再縮減並省費用……以及發展替代能源對本體經濟的效益等等)。
民進黨新政府的停建核四政策,撐不到四個月就宣布投降了,總之,就是敗在主流媒體資訊偏頗,完全站在台電及既得利益集團的立場說話,與進行輿論操作;至於後來的大法官釋憲等等,其實都是在主流媒體所塑造的氛圍下產物,並不是真的有什麼「違憲」(氛圍若改善,以當時的執政地位,很容易可透過國會協商補足程序)。
而在主流媒體中,真正在帶頭圍剿民進黨新政府的,其實就是三大報(蘋果日報尚未創刊);兩家統派報紙不顧媒體的公器理性與工具理性,也就罷了,本土報也沆瀣一氣,扮演起打壓民進黨本土新政府的殺手,不免令人洩氣。這個傷感的場景,也常令我想起莎士比亞筆下的凱撒遇刺事件:大英雄凱撒大帝遇到奸人暗算,遭圍住刺殺時,起初凱撒仍奮勇抵抗,卻忽然看到「自己人」布魯特斯更凶狠的持匕首撲向他,這時凱撒便放棄了抵抗,只嘆口氣說「我的孩子,也有你嗎?」便倒了下去……。
將近十三年前,三大報鋪天蓋地圍剿民進黨新政府停建核四,那一段我記憶猶新,更清楚記得三大報中本土報又是最瘋狂撕咬的。舉例來說,負責執行停建政策與政策辯護的經濟部長,就是CEO傳奇林信義,兩家統報對他還算客氣,唯獨本土報毫不留情給予污衊打擊,看得許多認識他的企業家,都為他感到不值;而本土報瘋狂打擊林信義的行徑,也一直持續,直到林離開民進黨政府體系才罷手,此舉也徹底澆熄了企業界能人為本土政府奉獻的熱情!
多年來我常在回顧這一段,因為我相信阿扁就是在那一刻,放棄了帶領民進黨、台派「向上提升」的信仰的,而開始選擇任由家人走往「向下沉淪」的不歸路(反正我在為台灣人的理想而拼戰時,你們這些有影響力的台灣人、有錢人也不支持,只會一切向利益看齊,那我不如也「實際」一點,不必那麼自命清高啦……?)而是否這樣的念頭,從此也主宰了台派的命運,大家一直吃盡苦頭到現在?
將近十三年來,本土報負面影響台派的命運,也一直沒有間斷,痛扁民進黨政府停建核四事件,算是一個開端而已(接下來包括持續用偏頗資訊,打擊一個有可能帶領民進黨、台派走出困境的賢人,卻同時迫使民進黨必須接受一個平庸之輩的空泛領導……以及不斷用「今之反共鐵人谷正綱」的可笑誤人手法,限縮民進黨說服中間選民空間,卻變相鼓勵共產黨不斷暗助國民黨,使民進黨只能守住基本盤而難以再啟執政之門……)。有時我會想不透這個「自己人」為什麼會這般顢頇不明事理,令台派永遠只能在弱勢中苟延殘喘,而它自己卻關起門來扮皇帝,自得其樂──這個時候我就會想到愛因斯坦說的一句名言:「天才和愚蠢之間的區別,就是天才是有極限的(The difference between genius and stupidity is that genius has its limits)」,原來如此,愚蠢是「沒有極限」的,還會「延伸」下去,很難停止。
如同平庸主義的盛行,天才總是被愚蠢打敗。
另外,向讀者預告一下,本週起每週四下午五點到六點,我將會在綠色和平電台(FM97.3),主持「老包講故事」節目,歡迎收聽。也有網路影音直播。
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