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卿:對於高山環境,我絕對沒有問題!
陳乃菁
2002/11/14 第347期
十一月初,花蓮的天氣涼爽極了,清新的空氣配上沁人心脾的微風,令人舒服的直想在群山的懷抱下,暖暖地打個盹兒。然而,此時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的辦公室裡,卻呈現著不同的氣氛;熱鬧,卻帶點戰戰兢兢,有的人得知我們是媒體,友善地指引方向,有的人則投以戒慎的目光,不耐地轉身離開……,但大多數員工的表情是積極的、緊張而忙碌,偶然間,辦公室裡也會傳出幾句「已經幹不下去」的低聲牢騷。也許,全是因為,突然換了個處長。而且是個史無前例的女性處長。
◆燙手山芋:真是一點錯不能出

十月初,因為電視媒體的披露,因為一封民眾的電子投書,前太魯閣國家公園處長葉世文遭到撤換,原因是國家公園境內的合歡山主峰新建設破壞自然景觀。這件事,引起軒然大波,不但令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人員感到錯愕,也讓其他五個國家公園管理處顯得小心翼翼,深怕動輒得咎。

今年的十月三十一號,黃文卿在各界關注的目光下,正式接下了太魯閣國家公園處長的職務,有人認為那是塊燙手山芋,有人還在為前一任處長抱不平,更有人則抱著觀望心態,「看著」黃文卿如何處理合歡山上的觀景台事件,看著國家公園體制是否會因此有所反省改革......。

「壓力當然大!」面對眾人的期盼,黃文卿直爽地說出內心的感受,「真的是一點都不能出錯啊。」

然而,聳聳肩膀,她馬上又做出充滿自信的神情,拉開渾厚的嗓門,大聲說著:「但我精力無窮!」

彷彿,再大的困難,黃文卿都挺得住。再怎麼說,對於這個四十七歲的女人來說,台灣百岳可都快爬盡摸熟了,那點壓力,跟山的險惡崇峻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舊愛:玉山國家公園

「有媒體問我,為什麼到現在還是未婚?」睜大雙眼,黃文卿有著炯炯有神的目光,鮮明的五官有菱有角,透露出她不拘小節、豪爽的性格。「未婚又怎樣!像我這樣年紀這麼大,未婚,又那麼健康的女性,真的是找不到了啦!」

雖然黃文卿這個太魯閣國家公園處長的職務,在外界的眼光看來,當得有些意外,但事實上,原為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副處長的黃文卿與玉山國家公園的關係,奠基已久。

一九八○年,從台灣大學園藝系畢業的黃文卿進入交通部觀光局工作,擔任技術組技佐。一次,從大學時代就熱愛登山的黃文卿代表觀光局長,陪同學者與營建署官員至玉山做勘查,在那時,黃文卿與學者們在層層山巒美景前,共同立下要成立玉山國家公園的願望。「那時,已經是我第六次爬玉山了。」

一九八一年,黃文卿轉到內政部營建署工作,擔任國家公園組一個技士,從最基層開始接觸國家公園的規劃工作。同年,黃文卿參與了墾丁「候鳥保護活動」,並開始學習如何將國家公園推銷給當地居民的技巧。

擔任國家公園組技士後一年,黃文卿實現了她當初在玉山許下的願望,接下玉山國家公園範圍勘查的工作,進行資源環境調查和國家公園的實質規劃。

原本,玉山國家公園的預定範圍,只包含了玉山主峰、溪頭和阿里山等區域,「那時候,我覺得營建署坐辦公室的人,並不知道什麼叫做中央山脈、什麼叫做雪山,他們不知道什麼叫登山......,不知道阿里山,其實已經被開發得差不多了。」對於中央山脈地形風貌已相當熟悉的黃文卿立即對同事指出,玉山美麗的地方、值得保育的地方,不只是有玉山的頂峰,不只是我們已熟知的觀光地點,也因此,最後玉山國家公園劃定的範圍,擴增到中央山脈南二段,造就了今日十餘萬公頃的玉山國家公園,至少奠定下水源涵養、生態保育、國有林地保護等基礎。

參與成立玉山國家公園的事,黃文卿至今都還感到相當得意。

◆新歡:太魯閣國家公園

黃文卿與太魯閣國家公園的緣分,也不是從當處長才開始的。

太魯閣國家公園在規劃之初,仍在營建署內上班的黃文卿就開始參與公園的規劃工作;當時國家公園的規劃範圍,正好碰上立霧溪水力發電計劃、大理石礦產開發、中橫沿線農業使用和森林砍伐等開發問題,一時間,各界展開經濟與環保間孰輕孰重的激烈辯論。

黃文卿當時就直指:「為了一座發電量不大的水力發電廠,就要抽光峽谷內的水,沒有水的峽谷,那多醜!」阻止了水力發電廠的運作。

一九八七年,黃文卿由雪壩國家公園管理處秘書,轉任為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解說課與觀光遊憩課課長。期間她負責帶領泰雅族原住民同事攀登巡邏園區各高山,執行環境維護、山難救助及山林保育的業務,更親自帶領巡山員進行大規模的淨山工作,耗費許多時間和力氣將太魯閣各個山區陳年的垃圾全數清出......。

「國家公園的體制中,充滿陽剛的氣氛......,我開始作解說課課長、副處長、處長後,就證明了女性在管理處的地位,可以不再是只能做倒茶、送公文等不用耗費太多體力的秘書工作,我也是能爬上高山,參與保育和救難工作的。」大學時是登山社成員的黃文卿說,因為愛爬山,自己與自然環境結緣得早,也似乎註定了她一生都要在國家公園中工作,而說到爬山,自己可一點都也不輸給男人,甚至有很多人一聽到要跟她一起爬山,都怕得要死。

「有人叫我,當處長後,得過且過一點就好了,也有人覺得處長就是外行。」大概就是因為樂山,黃文卿說話時的肢體動作生動有力,笑聲爽亮明朗,說話也不拘泥於一般處長給人的嚴肅形象,「但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對於高山環境,我絕對沒有問題,比任何人都清楚,對於工作,我就是典型的魔羯座性格,就是沒有辦法得過且過。」

算一算,已經有二十一年的青春,黃文卿都在國家公園的規劃與管理機制中度過。

黃文卿第一次登山,是在一九七三年,容易暈車的她在路途中又吐又嘔,一到達大壩尖山,竟又生龍活虎起來,一舉登上山頂。「大壩尖山,非常好爬!」她毫不猶豫地說著。

面對山,黃文卿總有一股不畏困難的自信。


09a.jpg 黃文卿站在大地之母的雕塑旁,訴說她對這塊土地的熱愛。(陳信翰攝)


◎黃文卿:玉山國家公園,七十分!

■「國家公園建立之初,我們很急著要把國家公園的觀念推銷出去,讓遊客認識什麼是國家公園……,也因此在國家公園某些區域,開始做一些觀景台、道路等建設,也許手法及規劃上是不夠細緻。」說到國家公園規劃上的爭議,從事政府工務生涯二十多年,一向給人快言快語、不拘小節印象的黃文卿也語帶保留地說。

「現在,國家公園已經過了建設期,應進入穩定經營管理期了,應該要開始停止人為建設,將主力放在生物多樣性的維護上。」

進入營建署國家公園的管理體制後,黃文卿並不因此而停頓學習,自稱不愛讀書的她,最近還拿了台灣大學的園藝博士學位。黃文卿還在她的博士論文《台灣國家公園永續經營管理指標─以玉山國家公園為例》中,為國家公園定了八項永續指標,作為國家公園量化成績的基礎。

曾任玉山國家公園副處長的黃文卿指出,由於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在過去,有許多生態基礎調查很久沒做,如動植物與地形地質的質量調查也都只是零星地做,沒有完整的規劃,因此,加上其他指標的評估,黃文卿只給玉山國家公園打了七十分。不知道當了太魯閣的國家公園處長,未來,黃文卿將會給太魯閣國家公園打幾分?(陳乃菁)

大學畢業才開始學穿裙子

■採訪告一段落時,攝影記者終於放下鏡頭,一身窄裙套裝的黃文卿忍不住鬆了口氣,放下因面對鏡頭而緊繃的笑容,將雙手大剌剌地甩了甩,「我到大學畢業後,才開始學穿裙子的。」也許是登山登多了,黃文卿的動作說話,總有幾分豪氣。

然而就在結束採訪後,原本「精力無窮」的黃文卿卻立刻又趕往花蓮機場,準備趁著到台北開會期間,返回新店老家休息一會,「這幾天要到處應酬,要跟地方人士、原住民到處吃飯敬酒,培養關係,還有好多公事要處理,身體實在有點吃不消了。」

登山,比起要當個面面俱到的國家公園處長,畢竟還是輕鬆愉快許多。(陳乃菁)